统统就叫好茶

许玉莲

20090118刊于马来西亚《光明日报》每周“茶潮”专栏

A先生从关丹出城来游走，末了取一不知年六堡要请我喝。边拿边嘀咕：你有什么老壶来衬这个老六堡？

我马上针锋相对笑应他：先看看你的六堡衬得起我没有？

与此二毛子喝茶经十多年，熟悉他这样发话并非张牙舞爪的踢馆行为，纯属版权所有的直肠直肚护茶语言。

“衬不衬得起”在这里会成为重要话题，首先当然是A先生认为他亮了个绝无仅有的好茶，“衬“，所指的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之意义，如果能够有把老好壶来浸润茶叶，肯定老六堡必如虎添翼，此行不枉矣。

茶民的“衬”，绝对是“阁下的茶够不够好喝？我已没时间继续浪费生命喝那些没意义的茶了”。

老壶，专指于中国宜兴手工制的砂壶，长年累月的冲泡经过人手的触摸，一次又一次以热水浇灌以宝爱茶叶喂养、由茶汁及人气滋养得润润的旧壶。

从历史与藏壶市场行情来理解，中国清代或清代之前制作的算是古壶，然後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制作的称为民初壶，八十年代之前制作的称为早期壶，八十年代之後的统称为当代壶，还有人另将1966年至1976年间所制的壶称为文革壶。然而就一般茶手来说，能拥有一把壶龄二十年，并且从头到尾带在身边亲手摩挲把玩养“熟”，看着它因久吸茶汁，壶内壶外渐渐挂上一层“包浆”自然旧色的砂壶，那也算是难能可贵的老壶了，即也就是当日A先生所指。

老壶有什么好？制作砂壶的原料，紫砂，拥有极强渗透性的泥质，此种透气不透水的特性，使茶叶在冲泡时，经热水冲浇而散发的茶香，一发不可收拾地尽附吸于壶的内壁。用的时间越久，新壶体内的泥味不但消除得一乾二净，更逐而慢慢地变得有茶香。三年、五年、十年过去，所有的好茶，永远是砂壶先喝才轮到我们喝，故砂壶永远用得越旧越显光辉，永远用得越老越容易发味。

茶民的“浪费生命”论并非耸人听闻，这些年，该喝的不该喝的、好的坏的、贵的cheap的偷的骗的送的买的统统都喝了。到如今只想喝喝了身体舒服精神愉快的茶，像有些人吃遍所有的面包，自从找到真材实料、全手工有机制作、好吃的面包，再也回不去吃那些添加防腐剂、色素、香精的面包，如果继续吃，那就有点对不起自己了。

一些无诚意的人做出一些不认真的坏茶，看也看得出，嗅也嗅得出，实在无必要再花同一样的时间和心血去择水选器、煮水冲泡。还喝呢，喝了旋即反胃。浪费时间和心血去泡一壶不好喝的茶，去喝一壶不好喝的茶来伤害自己的胃，破坏味蕾的敏感，这难道不是涉嫌浪费生命？故我只喝让我高兴的茶，这些茶，统统就叫好茶。

  (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