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的独立性看茶道与音乐
蔡荣章
摘要
谈茶道与音乐必须先厘清艺术与音乐、绘画、茶道、舞蹈—-的关系，然后分析茶道是否为一种艺术项目。接着探讨各种艺术项目以什么不同的方式表现艺术内涵，而且要有自己的纯度。
然而在商场与生活的应用上，艺术的表现纯度是不一样的。茶道与音乐可不可以并行呈现、茶道与音乐有没有协同演出的机会？
研究完这些问题，我们认为“现成的人为音乐作品”不能作为茶道艺术表现的一部分，茶道有自己的声音，如果人为的音乐作品要成为茶道艺术表现的一部分，要以“协奏”的方式。
关键词
茶道、艺术、艺术独立性、伴奏、协奏
本文
一.何谓艺术学科
通常人们所说的艺术并不专指艺术学科，可以泛指自认为讲究的事务，如 “这间房子盖得很艺术” 、“这是生活的艺术”；甚至还带有一点讽刺的意味，如“这个人说话很艺术” 、“他挂一幅画就表示有艺术了”。但是我们现在要谈的艺术是指学科分类上的一个名词，细分下去还有茶道、音乐、绘画、文学、舞蹈、戏剧等等。
茶道可以不是艺术，只是生活中泡杯茶喝喝；音乐也可以不是艺术，只是生活中哼上几段。我们说茶道是艺术，说音乐是艺术，必须受到某些约束，其质量要进入一定门槛才行。有人认为生活中的任何一杯茶、一个奉茶都是茶道，但是不能说是茶道艺术；有人认为随意哼两段也是音乐，但是不能说是音乐艺术；其他项目也依此类推。
茶道与茶道艺术各有所指，茶道范围大，茶道艺术范围小。
今年“国际茶文化年度研讨会”的主题是“茶与音乐”，主办单位泛泛提出了一些范围，如同在论文邀请函举出的例子：1.茶道需要音乐为伴吗，2.茶的音乐性，3.为茶与茶道配乐，4.茶乐，5.茶艺歌舞，6.茶歌汇整，7.采茶歌，8.茶乐之民歌与流行歌曲，9.茶诗之歌。这时所说的“茶”与“音乐”都是广义的解释，本文“从艺术的独立性看茶道与音乐” 是缩小到艺术的领域。
二.茶道是一门艺术学科
泡一杯茶、奉一杯茶、喝一杯茶都是日常生活里的
事，都被称为“茶道”（为了泡茶、奉茶、品茶，人们会延伸到种茶、制茶、卖茶，所以这三项也经常被列入茶道），但我们可以将泡茶、奉茶、品茶精炼成一种“艺术”，人们从事、享用茶道时可以同时从事、享用茶道艺术（也可以只单独从事、享用茶道）。这与音乐同样道理，日常生活里哼哼唱唱，可以不管它什么艺术，但也可以将它视为一项艺术，以音乐艺术的态度从事与享用它。
茶道可不可以是一门艺术？这要看茶道界如何对应它，如何整理出它的理论、思想、和技法，如何让艺术界承认它的艺术价值。茶道艺术与茶道不同领域，不要想成了先茶道后茶道艺术，也不要想成了茶道艺术优于茶道，也不要想成了茶道做好后就会进入茶道艺术。茶道艺术也不是茶道界的人说了算数（要艺术界承认）。
以人们长期将茶应用于艺术生活的经验与留下来的记录（如文学、绘画、思想等作品），以及近代茶界对茶道艺术的呈现，我们已看出这项茶道艺术的存在与潜力，我们确认它是音乐、绘画、文学、戏剧等以外的另一项艺术学科。
三.茶道、音乐、绘画、舞蹈、戏剧、文学的比较
所有的艺术都在表现作者的美感境界，包括了有实体的可视、可听、可嗅、可摸、可吃的“东西”，与无实体的“意境”。这美感境界并不专指赏心悦目之美，也包括了悲壮、凄凉之美，但总偏向不太清楚的感性。
音乐依赖声音来表现它的艺术，绘画依赖线条与色彩来表现它的艺术，舞蹈依赖肢体来表现它的艺术，戏剧依赖肢体、角色对应、故事（文学）来表现它的艺术，文学依赖文字来表现它的艺术，茶道依赖泡茶、奉茶、茶汤来表现它的艺术。
茶道艺术依赖的泡茶、奉茶、茶汤包含了茶器、茶叶、品茗环境、人，但要以茶为核心，归结到泡茶、奉茶、茶汤上面。
四.艺术的独立性价值
艺术的创作要恪守本项艺术的独立性，如一首曲子，不要依赖听者听清楚了歌词在说什么才体会到曲子所要述说的境界，歌词是文学，在音乐里只能充当配角；书法家的作品是依赖墨色与线条表现它的艺术内涵，如果观者不为墨色与线条感动，要在看懂了写些什么字，字句说明了什么意思，才赞叹字写得好，那书法不是仅搭文学的便车？画一幅画，不是凭借着画作本身呈现的艺术内涵，而是因为画了重要的历史人物才让人重视，这些都不是该艺术项目应有的独立人格。
为什么要恪守本项艺术的独立性呢？若不这样，容易疏于自我艺术项目的磨练，仅应用别领域的成果装扮自己的成绩。如茶道艺术，唯恐泡茶、奉茶、茶汤不足以呈现自己的茶道内涵，于是特意打扮了自己、穿上一件抢眼的衣服、使用一把金子打造的茶壶、不惜代价砍下几棵老梅在茶席上、请了古琴师在旁伴奏。这些项目的加入让参与喝茶或一旁观看的人分散了对茶道艺术的专注，误以为茶道艺术就是这样大家凑在一起，降低了对茶道艺术的完全信赖。
所有的艺术项目都相当深奥，穷毕生之力也只能有点成果呈现，难能分心于其他项目又能善尽自己的功力。不能说：多一些艺术项目帮我有什么不好？挪用其他艺术项目作为自己艺术项目的主体之一是未能深刻理解艺术独立性的重要。
五.艺术的独立性与应用性
艺术独立性还包括了主配角的观念，主配角分清楚了就不至于破坏艺术的独立性。如交响乐为舞蹈伴奏，这时舞蹈是主角交响乐是配角；钢琴为声乐家伴奏，这时声乐家是主角钢琴是配角；洞箫为茶道艺术伴奏，这时茶道艺术是主角洞箫是配角；书法家藉一首古诗表达他的水墨艺术，这时书法是主角古诗是配角—-。
主配角在艺术上有“伴奏”与“协奏”的关系，如声乐家是主角，钢琴是配角，那就是有钢琴伴奏的声乐；如小提琴为主角，交响乐为配角，就可说是小提琴与交响乐的协奏（这时的“两者一体性”比较强，故换称是协奏）；如书法是主角古诗是配角，就可说是书法与古诗的协奏（原因同前）。
茶道、音乐、舞蹈—-在民间被应用的时候是不必强调独立性与纯度的，它不一定要被視为艺术。茶道可能与音乐、书法同时呈现，歌者可能安排伴舞者，书法可能是戏剧的报幕工具—-。茶道、音乐、舞蹈、书法等艺术仍然可以在民间的生活里保持应有纯度，只要作者与客观条件允许。
各个艺术学科在学习与精炼的时候是要恪守该项艺术的独立性，不得藉用其他艺术项目来分担自己应行独立完成的艺术表现，否则无法完成自己的训练、呈现自己的特性。如茶道艺术，计划要表达空寂的茶道意境，这时就只能以泡茶、奉茶、茶汤来表现，而不能藉着播放《广陵散》的古琴曲来帮助空寂气氛的完成。例如我要表现茶道的丰富艺术内涵，不能一面泡茶另一旁有人吟诵诗词。例如我要表现茶道的活泼气息，不能一面泡茶另一旁有人跳着青春的舞步。
艺术呈现时周遭环境的美化是不是也是对艺术独立性的破坏？太吵太乱当然是破坏，但有个安静、空气清新、气温宜人的环境，对艺术的创作或欣赏都是好的，甚至于环境显得用心营造都不至于造成破坏。有个用心规划的泡茶席对茶道艺术的独立性也不是破坏，只怕喧宾夺主，让人意识到的是环境设计而不是茶道艺术。
六.艺术学科从普及做起还是从尖端做起
不管是专业教育还是普及性的生活教育，都要让大家知道每种艺术项目的特性、每种艺术项目使用什么方式表达艺术境界。有了这些认知，当接触到纯艺术的时候会懂得欣赏，当接触到夹杂的项目也懂得那是应用的随意性。
应该从市井的层面学习、教育起，还是要从纯艺术的层面学习、教育起？人们自然接触学习到的我们无法掌控，只要是主动教育，都是要从纯艺术开始。有人认为要到一定学习程度后才可以理解到艺术的纯度，那是错的，从小就可以给予各项纯艺术的教育，不必先俗后专，如同不必先习具象艺术就可直接学习抽象艺术。
从一开始就教导一个人何谓茶道艺术，不必带他学习许多引人注目的额外技巧后才逐步进入纯茶道艺术的范畴。从一开始就教导他何谓艺术的独立特性、何谓茶道艺术，他自然会在茶道艺术的原素上想办法表现出他所要的茶道意境。
七.结论
茶道内有音乐，茶的音乐性可以从泡茶、奉茶、茶汤间寻得，这是茶道即有的有形与无形的声音，但茶道艺术表现时不需要“人为的音乐作品”帮腔，不管是放背景音乐还是有人一旁演奏或吟唱，这都将破坏茶道艺术的完整性。
如果要人为的音乐作品为茶道艺术伴奏，或是要人为的音乐作品与茶道艺术协奏，都必须为所需的茶道艺术写曲或作词，使得最终的效果是件有独立性的茶道艺术作品。
（2014-12-12第四届国际茶文化年度研讨会论文）
（2014.09.04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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